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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书并非高尚事?——访民间藏书家谢其章

来源:中国视协    责编:何瑞涓

谢其章书房一角

 藏书之人粗略可分为两类,一是为研究著述而藏书,一是为藏书而藏书。谢其章可以算是后一种,而不同的是,他又因藏书而走向著述。谢其章,京城知名藏书家,北京首届藏书状元,写藏书文章无数,自称“老谢”,又说“我这藏书家要打上引号,比我藏书多的人多了去了”。老谢藏书有哪些苦乐?从他的《搜书记》《搜书后记》及诸多文章里可见一斑,这两本书记载了他从1986年开始的买书淘书日记,平实而新奇。然而一采访起来,爽朗坦率的老谢就自己把自己推翻了:写是一回事,说是另一回事,不要相信书里写的!藏书藏书,就是藏污纳垢之处。古训说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,又有“读书难,藏书尤难”,藏书怎么就成了肮脏地呢?我们不妨搬个小凳,坐下来听老谢给我们慢慢道来。

 直言藏书成名诀窍,藏书还需悟性

 记者: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读者来说,一般喜欢哪本书买回来就是,而您曾写到过:藏书需要“悟性”。这种“悟性”应该怎么理解呢?您觉得藏书家需要哪些条件才算一个藏书家?

 谢其章:藏书和读书有很大区别,但是相似的一点是都需要悟性。所谓悟性,就是你刚开始时不会乱收藏。《围城》里钱锺书写方鸿渐“兴趣广泛,全无心得”,你收藏范围特别大,就不会特别精、专。比如说你收藏传记类的书,传记又分政治类和军事类,你把某一类收得比较齐全,且出版年代比较早的,例如收藏《毛泽东传》,能从一九三几年版的收藏到现在的版本。悟性不到就可能把很多昨天刚出版的书收一大堆。

 藏书要有目的。一些是为研究而藏书的,这占大部分,我们是为藏书而藏书。你要走对了路,要先明白这个“藏”是什么意思。有人说藏不就是买回来吗?那可不是。你家里堆一屋子书也不见得是收藏。收藏要看书的珍稀程度,要做到我有你没有,要非常难得,买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买到,这些因素搁到一起才是收藏。

 记者:藏书家应该了解自己的藏品,您是怎样一步步来把握、怎样“识货”的呢?您写了很多关于收藏的文章,又是怎样走上写作道路的?

 谢其章:要搞收藏,首先你心里要先有一个种子,有一种收东西攒东西的心理状态,这样当你遇到一个契机时,就自然而然做起来了。这是有些随机的。

 但是藏书也不是藏起来就完了。有不少藏书家都是这样。我认得的一个人,别墅的游泳池都恨不得抽干了来放书,那书是真多。我的藏书数量不是最多的,但是能被称为藏书家的典范,是因为他们写不过我。我是写藏书写得最多的人。写作也需要窍门,作家如林,很难脱颖而出,作家还争不过来呢,搞收藏的就更难了,你要找对路数。我刚开始写这东西也不会写,后来我找到一条路径了,把它当散文写,当杂文写,比如我写一本书,我有大家都没有,我在这儿说了半天这书怎么好怎么好说得挺热闹,大家读起来没有亲切性。不如写我是怎么得来这书的,我很高兴,就写收藏这回事,这样就找到了自己写作的特殊之处。人家说过的陈词滥调一概不要说,别人做过的我全不做,才能走出一条路来。比如你说我以收创刊号出名,但我什么都看什么都收,这只不过是我当时写藏书的一个点,上世纪90年代那时候写出来这些引起了轰动,因为没有人这么写,比较好玩。这种形式比较新,《搜书记》出版之后还有人问呢,你这《搜书记》搜的是党委书记还是什么书记,他没见过。这样,我边藏边写边得稿费边得名,这才是收藏的康庄大道。

谢其章藏书

 藏书逸趣,冷暖自知

 记者:看到您的《搜书记》是一则一则的日记,都很平实生动,其中也体现出您的藏书心情,有喜有急有悔更有一种内心的充实。您能谈谈藏书过程中遇到的一些故事吗?书中大多是几笔带过了。

 谢其章:收藏和一般买东西不一样,一般没买着就没买着,有收藏癖好的人都患得患失,买着了特高兴,买不着捶胸顿足,买着了还可能会心疼这钱,钱花多了也不行啊。收藏者的心理都不健康,自烦其乱。

 要说收藏过程中好玩的事,讲一个关于《人民画报》的吧。《人民画报》是1950年出的,新中国的第一份画报,“文革”都没有停刊。我在上世纪90年代是拿500块钱买下来的。当时正赶上新中国成立50年大庆,拍天安门阅兵的那个摄像师到我们家来拍我收藏的《人民画报》,我写了《我与〈人民画报〉50周年》发表于报上。巧的是,不久之后我又在地摊上买到了我这文章的原稿,报社清理没用的废稿时把它们都扔出来了,我的原稿,连带那期的校样,还有翻译成的十几国的文字,蒙文版的、朝鲜版的等等,我又给收藏了回来。这个稿子在全国二十几个省都刊发过,所有的报纸我都要了收藏起来了。

 还有一个是关于张爱玲的。我收集张爱玲的书已经有20年了,可以说是收集张爱玲1949年以前发表刊物最全的,都是“初发刊”。全国那么多张迷,他们不太重视这个。我最开始是抄写张爱玲的格言佳句,后来慢慢才收藏起来的。所以说收藏还要抓专题,张爱玲多热,你收藏一大堆无名作家,那就不行。20年前还没有那么多张迷,也不会知道20年后张爱玲会那么火,这依靠的或许就是一种悟性了。

 提这几个是因为一说出来大家都知道,能够多少了解一些重要性,还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呢?那我拿到手里自己觉得很不错也就不提了,解释起来太费劲。

 无奸不商,藏书里的龌龊事

 记者:那您在收藏过程中有哪些艰辛?我觉得跟书打交道的人都会很善良,所以藏书应该是件比较好玩的事儿。

 谢其章:收藏首先不能谈钱,现在亿元时代都到来了,你再谈捡漏儿什么的就要遭人笑话。再一个就是你一谈钱,别人就要恨你。比如说我买巴金的《家》花了500块,写在书里了,这书怎么好怎么好。卖家一打听不高兴了,“这书值5万啊原来,500卖少了!”我们现在很多时候是从网上买书,人家一看是老谢买书,那肯定是好书,就会说“这书找不着了”,然后你再去看就已经提价了。提起这拨人,我们上一辈的收藏家都骂得特狠,上世纪20年代周兆祥就骂琉璃厂那些人,一见那些伙计的嘴脸就想骂,“欲殴之斗之”。《搜书记》里有好几篇都是骂琉璃厂的。所以说,买书藏书,一方面是要跟最喜欢的书打交道,一方面要跟最讨厌的人打交道。最喜欢的书在最讨厌的人手里,你一拿起来,他就说“老谢我得先看看。”“这不写着200吗?”“不,不,写错了,800。”你说你生气不生气?    

 记者:这样说起来一些书商确实是已经没有道义了。

 谢其章:现在说道义都是很幼稚的了,无商不奸啊。这其间无数酸甜苦辣,要不怎么说藏书是藏污纳垢之处呢。

 很多人就喜欢听电视上讲收藏,这东西怎么来的什么的,真故事人家是不会给你讲的。你看电视上那么多收藏节目,收藏何时成为了大众娱乐之物?以前收藏谁会拿出来显摆啊,全变了味儿了。收藏成了很龌龊的事,龌龊的形式,龌龊的行为,龌龊的手段,龌龊的目的,贪得无厌,你不编点谎话行吗?上上下下老一辈收藏家哪一个没干过这种事?但是要说要写就是另一回事了,“收藏,好,人类最高尚的行为”。真不是。纸上的语言多是骗人的。

 藏书没那么好,读书也没那么高尚。高尔基还说过“书是人类最好的朋友”,书害了多少人啊,比如说焚书坑儒,历史上多少知识分子读书多了说点对政治不利的话因此丧命啊。读书最好是视书为没有书,读书就是读书,别的什么都不是。知识分子比别人多读俩字儿更麻烦。鲁迅说过一句话,大意是读书多了,最后平添了看不起人。我模仿了一句: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不起人。“红楼梦看过吗?”“看过了。”“我十年前就看过了。你看过几遍?”“我看过两遍。”“你看过两遍,我看过二十遍。”我看过你没看过,我看得比你早,这都是看不起人的资本。钱锺书为什么那么刺儿?就因为他读书读多了,他谁也看不起。跟老财主一样,读书多的一定看不起读书少的,读书早的一定看不起读书晚的,没有那么高尚,似是而非,似非而是,有很多误区。

 记者:感觉很多行业都是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普遍比较淳朴,而不仅是藏书是这样,市场经济以后才有些混乱的。

 谢其章:可别这么说,可不是人心不古,秦始皇那时候还焚书坑儒呢,秦始皇算不算古人呢?古人也这样。千万别说以前多朴实,农村朴实,农村还不行,要找边远山区,边远山区还不行,一定要找吃不饱饭的那些地方的人,那些才朴实。孔子为什么要克己复礼要教导人啊?那就说明那时候人心就坏掉了。人之初,性本恶,人性本来就是恶的,不是以前有多好,只是恶的表现形式不一样。

 藏书和其他行当没什么两样,都是很龌龊的。《红楼梦》里不是有一句话吗?就“门口那俩狮子干净”,还让人家给摸脏了。收藏这两个字,是收好了,藏起来。现在很多收藏家心理都不正常,你有我没有,就会嫉妒,这帮人活得很累,都魔障了。你说他们收藏就都好,其实都一样,只不过是比贪官污吏强,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小一些。

 藏书需要心静,但是社会那么浮躁你静得下来吗?静不下来。

 记者:看旧时藏书也都历尽艰辛,或者变卖家产,或者将治病钱拿来买书,还是很令人感动的。

 谢其章:古人的精神当然值得敬佩,但是不仅仅是藏书的这种精神,做任何事都需要一种破釜沉舟、九死不悔的信念,随便问一个创业的,唱歌的,练芭蕾的,哪一个不辛苦,比如说“大衣哥”朱之文,当年也苦着呢,怎么一说到藏书精神就了不得了呢?藏书不仅是精神的事儿,还得要有钱,藏书本身就是吃饱饭后的闲事,很多人都是把书当做成功后的装饰,然后说成功是靠读书读来的。

谢其章藏书

 文人相轻,藏书家更甚

 记者:藏书界可能确实有很多令人气愤的事情,您有很多藏书家朋友,比如韦力、陈子善、止庵等,不知道藏书家之间会有哪些文人雅事?

 谢其章:这是今天问到的最尖锐的问题,但是你可别说什么“文人雅事”。曹丕说“文人相轻”,藏书家也一样,而且轻得更甚。有可能是你藏书比我多,我嫉妒你,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啊。再就是这本书你有我没有,如果说我们收藏的品种不同那还好点,最怕的是咱俩收藏一样,又一起去淘书,见到同一本喜欢的,那就只能明争暗斗了。比如咱们俩都收藏张爱玲,但是张爱玲就这一本,那你怎么办啊?现在的拍卖藏书其实是争夺的表面化、公开化。

 我跟藏书家都打过交道,除非是他没名或者隐藏很深。陈子善在上海,我们俩没有矛盾,没有一块儿买过东西遛过地摊,没有发生过争夺的事。

 韦力和我藏书的品种不一样,我这个藏书家要加引号,他是真藏书家,不仅书多,写的文章也多。他的书多到什么程度?这样说吧,我们藏书还是跟藏书家之间比较,韦力的假想敌是北京的上海的大图书馆,我跟一个资料室都比不了。我的藏书保守估价只值50万,韦力的藏书不止5个亿。有人说老谢你的书可不止那些钱,那我使劲往大里说说值500万,在韦力面前还是只是个零头,是九牛之一毛。他有藏书楼,专门雇人来写书签、做书套。

 我这人特爱开玩笑,最近还跟韦力一起吃饭开了个玩笑开大了,我说现在藏书家的标准不确定,如果我是你就不是,如果你是我就不是,二者必居其一。韦力没有明白我是什么意思,就说你是你是,我不是。他比较在意这个。这个玩笑是说如果我是藏书家的话这个标准就太低了,韦力会耻于与我为伍;如果韦力是我就不是,韦力标准太高,就像比尔·盖茨是企业家是老板,我去买个花生说老板给你5块钱,那也是老板,其间的标准差得就太多了。有一次他跟我说止庵说咱们这一圈人里说话最刻薄的就是老谢,一晚上都在挤兑别人。我说话确实比较直,为开玩笑得罪了好多人。

 电子书不可怕,藏书归宿是隐忧

 记者:对于藏书您觉得有哪些隐忧?比如说电子书对纸质书的冲击,您会怎样看待?

 谢其章:下一代问的最多的是电子书取代纸质品怎么办?这是杞人忧天。你才二十多岁你担心这个干嘛。电视兴起的时候觉得电影院可以被取代了,到现在看还是取代不了。手机兴起时有人觉得电话可能就要没用了,现在电话也还是常用的,只不过是市场份额有分化。最近有个文章说假如地球只能存在十万年你现在应该做什么。我说这你担心的有些远了吧,早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,现在还有人提吗?

 要说担心可能是这些藏书的归宿问题。我们家孩子不喜欢藏书,跟她说这本书多少钱怎样怎样,她会说你别跟我说,我没工夫。你说你收藏了一辈子,最后可能找一个收废品的一万块钱全拉走。

 不过藏书对我来说也算是给自己找个事儿做,你看一回家小区门口七八个棋摊,一个摊围十几个人,都还是中年人,你说你做点什么不好呢?现在做得有意义,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。



来源:中国艺术报

作者:何瑞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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